《祈憐城》第十一之四章──日冬七日,汩沒,賭場
韞坐在靠近此處的牌桌旁,一見到汩沒環視的目光,就把視線拉回前方的決鬥台。
汩沒嗤笑了一聲,不再將其放在心上,專注於黛爾的動作。
主持人指示眾人開始下注,不一會兒,最新的賠率就被掛上了牆板,或許與黛爾先前塑造的形象有關,大家都不認為命運之神會站在她這邊。
斯奇回復了一點信心,「牌局的勝負是一回事,擲幣所需的可是完全不同的技巧,即使如此,蕊,我還是相當高興能有此機會與妳一較高下。」
「我也這麼認為,尖,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賽局呢!」她左手如展開的扇,蓋在胸脯,右手則指著斯奇,姿態優雅而嫵媚。
「為了表達敬意,就請你來幫我挑選即將揭示的幣面吧!」硬幣在右手手勢之間翻轉,映著火光閃爍,左手則藏在暗處。
右。引誘。緩慢。毒。
左。十。
下注的程序尚未結束,有些人仍舊無法下定決心,好似仔細盯著台上兩人的互動,就能夠看出勝負。
汩沒走到下注的長桌,拿出十張骨牌,依照黛爾的指示,投入代表她勝利的竹籃之中,登記的侍者將骨牌一一撿起,清點數量之後,便在一旁的簿冊寫上汩沒的稱號。
「數面。我覺得是數面。」
斯奇才剛說完,卡牙颯特里圓幣便被黛爾拋入空中。
「怎麼……?」斯奇差點就要站起身來向前接住硬幣,但是距離過遠,他在中途就停止了動作。
規定上本在該雙方都宣示完畢之後才開始擲幣,以迎合那些根據幣面來決定是否加注的投注者,但實際上這段程序的更動並不影響大局,所以若是有人將程序搞混,主持人通常也不會要求參賽者重新擲幣。
「啊!我不小心忘記了。真是對不起。」黛爾露出困窘的表情,但汩沒知道她內心肯定在暗自竊笑。
歷經幾番彈跳,圓幣最終翻到了數面。
斯奇顯得有些憤怒,「我選擇紋面。」
「尖的拿手開場!由此可見他對蕊的敬重!」主持人大聲說道,「投注給蕊的貴客可要小心了,一開始選擇紋面的賽局,尖的勝率可是高過九成啊!」
不像黛爾,用拇指向上彈射,斯奇輕輕地將硬幣平拋出去,幾乎就剛好落在凹盆的中央,但仍舊些微地撞上斜升而起的盆壁,卡牙薩特里圓幣翻轉了一圈之後,便喀答喀答地沿著硬幣邊緣旋轉,逐漸停歇。
數面。圓幣上的一字鑄造得碩大而工整。
「尖並不打算一開始就造成太大的壓迫,反倒是讓蕊先馳得點。看來,這會是一場拉鋸戰。」主持人像是了解決鬥者的心聲一般解說。
右。聯合。失敗。
左。喜悅。
他們有這麼多同夥啊!受害的究竟都是哪些人?汩沒走到下注的長桌邊緣,跟侍者索取這一季的戰績名冊。一行行整齊的表格上頭,寫著決鬥雙方的稱號以及代表勝利的葉狀標記,每隔若干頁還有一期的戰績統計、排名。由於事前就已透過飛鼠取得稱號與人名的對照表,所以汩沒清楚地知道每個人的真名,仔細盤點後,他發覺贏家來自某幾個勢力龐大的家族,少數屬於異地人及在地的小貴族的勝利只是慰藉般的微薄獎勵,喚起癮頭的引子。
這也是黛爾挑選這裡的原因之一嗎?他暗自揣測。
下一輪的賭注開始開放登記,汩沒一邊觀察黛爾的指示,一邊走向長桌。
右。十五。
左。撤退。躲藏。
汩沒依照指示下注,而結果也如同黛爾所料。原先有所下降的賠率,又因為這次的決鬥結果而再次升高。
右。十七。十七。十七。十七。
左。躲藏。躲藏。躲藏。躲藏。
這甚麼鬼暗號?她是要我針對連勝下注嗎?
這回尖擲出的硬幣落在凹盆中央,垂直地上下跳動,僅有些微翻動,但並無翻面。
「尖的技術果真不容小覷,已經連二中啦!蕊的賭注也隨之降低,看來是早就對此有所感知,瞬眼神算果真名不虛傳,只可惜神眷之民本就較受命運之神的愛戴。」主持人興奮地說著。
「不是我看不起妳,蕊,但追求榮耀的同時,我們也須考量到現實。」斯奇的笑容在汩沒看來,與黛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我不認輸,命運總會站在我這的。」黛爾拿起牛角椅旁圓桌上擺放的酒杯,一飲而盡。
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能耐,還是有可能會不小心過量。
喝。禁止。戒備。黛爾偶而會朝他這裡看來,以確認汩沒是否接受到訊息,但此刻她正全神貫注地投入賽局,沒有注意到汩沒提出的警告。
「那就休怪我無情。這次我擲出的幣面,將會是紋面。」
「我選數面。」
雙方依序擲幣,當斯奇擲出的硬幣停止晃動,眾人的歡呼聲便如野火般開始延燒,待黛爾的擲幣結果出爐,又爆出另一峰高焰。
黛爾手上的骨牌所剩不多,大概只能再撐個幾回,而汩沒的掛袋就有如瀑布下無處宣洩的水塘,骨牌就要漫溢出來。
黛爾終於再次看向此處,但她看到汩沒的手勢,卻只是笑笑,不作回應。
下一回合果真還是輸了,汩沒雖對黛爾的技術感到欽佩,卻也不免擔憂,要是黛爾被酒精所掌控而失去準度,又或者這裡存在著他們意料之外的勢力與力量,到時該如何行動?
右。突襲。
左。五十。
五十萬?他遲疑了一下,才將掛袋整個拿起,放在收取賭注的侍者面前。
侍者抬頭,「貴客?」
我連這裡頭有沒有那麼多都不確定。他慢慢掏出裡頭的骨牌,仔細清點。
袋子已見底,他略為慌張地將桌上多餘的骨牌收回袋內,避免被侍者當作這次的賭金。
這麼說來,我們的資金竟然早就已經翻倍了,真是不敢置信!
他與投注的人們回到決鬥台周圍,觀看這次的結果。
「蕊將所有的賭注都押在這次結果了,看來我們的對決也逐漸邁向尾聲。」主持人解說道,「但貴客們不要放棄!人說絕望之時,終有逆轉之道。還記得上一場反敗之神的惡作劇吧?擇你所愛,可能就會有奇蹟發生。」
即使他們早就知道斯奇會贏得這場勝利,還是不忘鼓吹大家選擇對家啊!那些信念薄弱的人,或許會因這番演說而血本無歸。
斯奇擲出錢幣,就如前幾次一樣精準、穩定,當那圓幣掉在凹盆正中心時,汩沒能夠聽到身旁的人倒抽一口氣。
落點相當完美,但或許是因為角度的緣故,圓幣突然彈跳起來,翻轉數圈。
數面,一定得是數面才行。
圓幣邊緣撞擊盆底,反向旋轉。
時間晚了,有些火碟已經燒盡,侍者便不再添加燃料,或許是因為如此,所以汩沒才會覺得那紅銅色硬幣不再那麼閃亮,幣面也晦暗不清。
當圓幣短暫被賦予的生命走到盡頭,那稱頌命運的奔馳與跳躍也在下陷的平滑原野上消逝,眾人便立即圍上前去朝那屍身猛瞧,看它究竟是仰天而望還是面地而眠。
數面!
直到吐了一口大氣,汩沒才發覺他剛也不自覺地因這懸而未決的結果屏住呼吸。
這麼一來,便只有平局與獲勝兩種可能了。嗯?平局?
他這才想起,這場對決,還未出過平局的結果。
黛爾的攻勢來了,她輕鬆地拋出硬幣,毫無猶豫,就像早已知道勝敗結果。
圓幣在凹盆中來回跳動,與斯奇相比,黛爾的擲幣看來毫無技術可言,但她那蕩開的微笑卻也表明,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後續的局勢,不只斯奇,連汩沒也無法招架,雖然早就對黛爾的計畫瞭若指掌,但實際面對那麼大的獎金,又是另一回事。
「不可能,這一定有詐。」斯奇的低聲指控,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尖,你連勝的時候,我可從沒這樣懷疑你。」
「以妳那種擲幣方式,不可能得到那麼好的結果。」
「就如你所擁有的技巧,有些訣竅,是外人不會知道的。又或許是命運之神對這一成不變的局勢感到厭煩了。」
斯奇仍舊不敢直視黛爾,於是視線便落在黛爾握有硬幣的拳頭上。
「我必須檢查妳手上的那枚硬幣。」他的語氣堅定如鋼,毫不退讓。
「蕊,妳願意面對尖所提出的指控嗎?」主持人不像是第一次處理這種場面,「畢竟,八番連中連勝……,這種事情,我們從未碰過,懷疑也是正常的,妳說是不是?」
「就算我的硬幣上真有動過甚麼手腳,也無法影響尖的擲幣結果。」她將圓幣拋給斯奇,「不過既然尖能夠達到八連敗,那我也該檢查一下,他的硬幣是否正常。」
斯奇睜大眼睛,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他懷疑蕊究竟是在開個惡劣的玩笑,還是認真的。
「怎麼可能有人故意讓自己連敗呢?蕊,你的指控也……。」
「既然沒有問題,那麼稍微檢查一下,也不礙事吧?大家既有可能懷疑我,就有可能懷疑尖,一次解除在場各位的疑慮,有甚麼不好嗎?」
他們根本沒人料到黛爾會有此舉動,因而感到措手不及。但黛爾要是戳破了這場騙局,他們的獎金收益便到此為止,更可能激怒賭場的經營者,汩沒認為那並非黛爾所想要的結局。
「如妳所願,氣焰高漲的領先者。」斯奇若有所思地看著黛爾丟來的那枚硬幣,而後把它扔了回去,在外衣口袋內翻找一陣,拿出自己所用的圓幣,再拋給黛爾。
他肯定換過硬幣,平凡無奇的卡牙颯特里圓幣,這類情況肯定也在他們的預料之內。
「我的運氣還真反轉了啊?人的命運只是難以猜透。」黛爾稍微檢視了一下斯奇的圓幣,露出微笑,正反掂了掂重,就將其拋回。
汩沒發現到周遭某些人士的站位逐漸趨前,回應斯奇環視的目光,他們各個面色凝重,視線有如遮罩般將黛爾團團包圍,想要找出黛爾在玩甚麼把戲。
「這場對決,經過雙方的檢視與認證,再次確認其公正性,於此,決鬥再次展開。」主持人高聲宣告,以穩定賭客的心理,避免他們對先前的競賽結果產生質疑。
右。殲滅。
左。一百四十七。
她是瘋了不成?要是出了甚麼差錯,我們的努力就會毀於一旦。他才在心底嘀咕,就察覺到用黛爾銳利的眼神告誡他,不必遲疑,儘管執行就是。
總得留下後路。他取出價值二十萬的骨牌,其餘地留在掛袋內,準備交給侍者。
「四百勝可是難得一見的壯舉啊!雖然說我也不願為此喪失得到的獎金,但我願意以自豪的技術做為賭注,換得一次讓你獲勝的機會。」黛爾說道。
「我這擲幣生涯還從未見過如此慷慨之人。」斯奇臉色一沉。
「常勝之人,是不會放棄每個獲勝機會的。但畢竟我不是你,你要拒絕,我也樂見其成。」
今日若是讓妳再次享有與沃爾納對弈的機會,卻得蓬頭垢面,穿得破爛不堪,我想妳也會斷然拒絕吧?
「薩阿得拉。好,就來吧!」斯奇調整坐姿,雙手高舉伸展肌肉,而後就如一塊頹然的破布,雜亂地癱在牛角椅上。
黛爾將所有的骨牌都推到凹盆邊緣,恰似一座白色的小山。
「我選擇紋面。」金色絲綢衣袖延伸到他的手掌,顯得有些過長,對活動產生了阻礙,斯奇甩了甩手,為接下來的投擲暖身。
以往吸引蟲蠅的火光,如今反倒成為依循本能、盲目追尋的下侍,依附在黛爾的四周,讓她成為明光的中心,對側的斯奇,卻是隱藏在陰影之中,些微光量映照出的那對雙眼,有如煤炭,落在形同炎後餘灰的臉孔裡。
這火熄滅的傾向也太過於明顯,互補派的理論還真是處處破綻。
「我們都別將事情說得太絕對了,如同勝負,有平局、無法分辨之時,擲幣也是如此。」
「這次,我哪面都不選,這就是我的抉擇。」黛爾神色認真,但那本就充滿歡笑的臉龐卻嚴肅不起來。
「硬幣就兩面,連白癡都曉得。」在汩沒一旁的中年男子說道。
那是你們沒有見過邑瑟根境內的塔布拉,還有甯州的錐幣。無知的人們。
「妳在說甚麼傻話?這樣我們要怎麼下注啊?」人群另一頭發出一個尖銳的嗓音。
眾人開始躁動了起來,而斯奇卻相對冷靜許多。
精巧的動作本就容易導致疲憊,在高壓力的狀況之下,感受更是明顯。斯奇皺著眉頭,搓揉右手前臂、手背,最後兩手手掌相貼,摩擦取暖,甚至從掌縫中散發出微光……。
不對!這都是安排好的結果,他們仔細而緩慢的佈局!汩沒突然驚覺,立刻朝黛爾發出微弱、目不可見的電流。
黛爾的身軀抽動了一下,隨後便朝汩沒瞪了一眼。黛爾身上唯有那雙盛情濃烈的眼瞳,會透露出她隱藏在內的力量,若是沒有與其對視,根本無法察覺。
靜待。黛爾的手勢堅決而俐落。
快速。終止。敵方。突襲。汩沒給與回覆,但無法確定黛爾在那視線飄過的瞬間是否有確實接收到他的信息。
主持人半邊挑眉,看著黛爾,對她的話語感到疑惑,不知如何開始。
「你們大家想想看,要是我投出的硬幣,跟尖的撞在一塊,讓大家無法明顯地分辨兩者的差別,那不就符合我剛才所說的狀況嗎?」
「是……,是這樣沒錯。」主持人支吾地回答。
「所以,主持人,我想貴單位是不會拒絕這樣的選擇的吧?」
「兩位參賽者,待我確認一下。」主持人看到一旁的侍者向他招手,便依照他的引導,走進其中一間包廂之內。
黛爾見狀,隨即轉身以迷人的微笑面向眾人,趁這個時候大肆宣傳:「各位,請開始下注吧!相信我,等著接受你們那意外的財富吧!」
黛爾,我們是不會贏的,頂多平局。斯奇的動作都是障眼法,用來遮掩、置換手中那枚正反相同的紋面硬幣。妳剛才的檢查也替他們背了書,他們不會接受再次檢驗的,過度的猜疑只會反被指控為無理取鬧。
行動!黛爾看到他還未將手中的掛袋交給侍者,便用雙手比出同一個手勢,強調急迫性。
汩沒把沉甸甸的掛袋以及另外拿出的二十萬骨牌交到侍者手中,要求分開登記,侍者清點完畢,將結果填入簿冊上不同的格子之中。
排在他後頭的女子對他下注的速度感到不耐煩,頻頻發出嘖聲催促。
過了一會,主持人從包廂內走了出來,臉色仍舊顯得有些窘迫。
「在謹慎地評估之後,我們主辦單位決定接受蕊的提議。」
「最後的對決即將開始,請各位挑好自己所要的結果,考慮仔細,以免後悔啊!」主持人站在決鬥台旁,提醒著眾人。
「甚麼仔細!有甚麼好選的?這不是一目了然嗎?」女子咕噥著。
此刻黛爾獲勝的賠率又高得嚇人,這讓汩沒更加猶豫,因為一但結果出爐,那勝負的賺賠可是天差地遠。
他倏地拿起侍者排列好的一疊骨牌,並將簿冊上頭的二十劃除,改成一半,侍者才要阻止他的莽撞之舉,汩沒便將骨牌平攤開來,一一數給侍者看,接著在另一行數字後頭匆匆寫下加注的金額。
妳最好是別出錯。他直到離開長桌七、八尺,都還盯著那簿冊上的黑字,即使那數字與後頭的名諱已因距離而逐漸模糊。
那如狂牛一般的決鬥台就要突破形體的框架開始奔騰,斯奇與黛爾雙方蓄勢待發,前傾的身軀宛若牛角的延伸,銳利萬分,劃破空氣而來,令人不敢妄動。汩沒落在人群的後頭,呆站著看向兩人,腦中彷彿有條被棉布掐緊的韌線,被朝著不知名的方向抽去,永無止盡地發出滑溜又纖細的聲響,他厚重、疲憊的身軀就被那聲響纏繞,以至於動彈不得。
唯有我被命運之神掐得死緊,無從選擇。
長桌前方,下注的人們都已帶著自己選定的結果離去,侍者在牆板上掛起最後的賠率,每瞧一眼,他的左眼皮就像蝶兒拍著翅,不停跳著。
主持人大手無聲地一揮,最後的對決就此展開,雙方獻上所有的賭注,只要沒猜中自己選擇的幣面,籌碼就會瞬間歸零。
斯奇一反往常,用拇指將圓幣向上彈去,圓幣快速地旋轉、近乎沒有空隙,宛如一顆墜落的太陽,卻沒有在撞擊凹盆時濺出火花,反倒是安靜、低調地在場上熄滅。
他冷靜的表情瞬間轉為詫異,「怎麼可能?妳動了甚麼手腳!」斯奇站起身大聲斥責,但黛爾卻不為所動,反倒露出感到趣味的微笑。
「你選的面,你擲的幣,這個時候,就別再怪我了吧?」
黛爾說完就丟出自己的錢幣。在汩沒看來,那圓幣落下的速度極慢,就像在空中停滯一般,而後緩緩地滑入凹盆之中,彈跳、翻滾而後順著盆壁來回滾動,軌跡構成一朵對稱的金花。
錢幣所劃的圈越來越窄、越來越狹小,那邊緣的鋸齒踏出步步無色的直線足跡。它最終停下腳步,靠在斯奇扔出的圓幣旁邊,像是疲憊的人一手撐在路旁的矮籬笆上休憩,沒有因體力透支而撲倒在地。
靜默取代了該有的歡呼與叫喊,驚訝之際,眾人早已忘記該如何應對。
「怎麼?我就說吧!」只有她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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