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層之下──1
波浪如小手撫觸著前方平坦的灰色岩塊,而在尖銳的岩角上,則是發出沙啞的吼聲。
肩膀的痠痛隨著浪潮聲來了又去,緊接著蔓延到腰部,椎心的痛楚瞬間讓他的背脊挺直,這個動作卻絲毫沒有緩和灼熱感,反倒將其埋藏到深處,不時要跳出來警告他,痛苦尚未結束。
如畫的朦朧景色帶給他一種矛盾的心情,想要逃離,卻又禁不起誘惑地渴望這些溫暖的色光能被他帶回黑暗的角落,編織成一條垂繩,能將他從時時刻刻會墜入深淵的夢境中帶回現實。
被夕陽餘暉籠罩著的黑影,在水光閃爍的礁岩上緩緩靠近里恩。
南風徐徐,遠處孤明的茶色頭髮像是飛舞的波浪,不時拍打在臉頰上。
「找到了嗎?該回去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孤明劈頭就大聲說,就怕聲音被風聲壓過。他站在那塊平坦的灰岩上,背光的褐色眼睛在此刻還是相當清晰,並且帶著一貫的堅定。
「好吧,只好回去再請胡倫看看了,我也不是很確定……」里恩從一人高的礁石上爬下來,雖然一手握著東西,不過他的動作還是十分順暢。他嘗試性地在各個支撐點輕輕踩踏,唯恐尖銳的岩角刮傷腳底,最後輕鬆一跳,轉向孤明。
他較孤明高上許多,雖然在同輩裡身高中等,但他還是可以越過孤明的頭,看到回程的小路在樹林的一角露出土黃色的尾巴。
他向前走去,卻發現孤明還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的意思。
里恩拍拍孤明的肩膀,「走吧!」
孤明的眼光這才從寬廣的海灣回到里恩的身上。
他們並肩前進。高低不一的岩石散布,偶爾可以看到小螃蟹迅速的身影閃進另一道陰影中。
「看守人到哪了?」
「大概巡到矮子魯勒他們那一塊。」孤明點了點頭。
「可惡,今天怎麼特別快。」里恩咕噥了兩句。
他觀察到今天孤明有所不同,好像比平常更加沉默寡言。孤明本來就不常表達內心的感受,他只能等待孤明自己對他坦白了。
他們越過潮濕的岸邊後,就開始跑了起來。孤明跟在他身後,沒有被他如飛燕的步伐甩開,要是能夠盡情玩捉拿遊戲的話,那麼孤明大概是唯一能抓得到他的人了。
孤明平常是不跑步的,總是依他自己平穩的節奏完成每一件事,除非是被呼喚或是緊急時刻,他的速度才會吝嗇地展現。
樹林間的小徑是里恩離開地窖時所發現的路徑,夕陽的光輝逐漸減弱,濃密樹葉與枝枒不但擋住光芒,還將他們的去路遮掩一大半,但是里恩卻沒有因而減慢速度,他用手撥去眼前泥濘似的蓊鬱枝葉。
離爾森林是葉島上形狀最狹長的森林,觸角山脈降下的風四季輕撫,山上的豐沛雨水因而能被散布到森林各處,造就這一片生意盎然的土地。如果從撤備鎮經大驛道前往框城,向右望去就會看到離爾密麻的樹群如千百隻綠色鵝毛筆正在黃褐色大地上振筆疾書,地上的矮樹叢就像因筆桿搖晃而掉落的絨毛在此生根,搖擺出強韌的生命力。
落肋鎮就位在那其中,依靠著島東南方的觸角山脈。
靜謐的森林裡面除了皎潔的月光、稀疏的蟲鳴之外,還有一些人行走過的痕跡。落肋鎮大概從桑德里王朝中期開始發展,早期居民大多來自鄰近小鎮,但之後從框城來的投機商人越來越多,他們希望在礦業區周圍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範圍,並將所有礦脈間接轉換成口袋裡叮噹響的錢幣。
對里恩來說,落肋鎮其實並不存在什麼回憶,只是這周遭的樹林還有海岸,能喚起他記憶裡明亮且廣大的片段,他喜歡這裡爽朗的自在感。
空曠的視野填滿他的心智,新鮮的空氣令他肺腑重生,稍嫌冷冽的南風將鎮裡炊煮濃湯的熱氣、麵包的香氣還有木質地板輕柔寧靜的氣息帶來給他,就像是在他眼前無聲哼唱一首短詩。
他們以急奔的速度到達鎮前的空地時,天邊殘餘的暗紅早已蔓延成城鎮的火光。遠方晃動的亮光中,仍有人影攢動,商家似乎還沒有完成收攤後的整理而繼續忙碌著。他們右轉越過一座小坡,離爾監獄──或者稱作「離爾礦坑」──最外層的高牆立即出現在眼前,牆面的建材似乎無法抵抗風化的摧殘而出現了大小裂痕,石塊碎屑從裂痕周圍脆弱處崩落後,塵埃將鋸齒處填滿得像是一條條皮膚上的血痕。
微弱的火光正微微晃動。牆上的守衛可是比地下的機靈許多,稍微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注意。孤明躡手躡腳地走著,不時轉頭觀望,並確定與監獄保持著一定距離,里恩則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走在前頭。
地道入口雜草叢生,在黑暗中更是難以察覺,他們倆個鑽進去後還不忘將洞口的草撥弄均勻,擋住入口。
佝僂著身子讓里恩肌肉的痠痛感再次浮現,但想到海爾的情況比自己糟得多,他就盡量揮去所有筋骨的抱怨聲,讓自己潛入濕黏的土壤氣味中。
□
里恩先預留一條縫隙以觀察是否有人正好在牢房面前,確認安全之後,他才將幾塊磚塊黏成的牆面完全推開。如果是在別的牢房發現這條密道,可能毫無用處,但是里恩的牢房位於走廊轉角處,火光相對昏暗,所以比較不引人注意。
「他們就快要出來了。黑暗的走道……不要過去啊。」尼古在走道上大聲喊叫。里恩和孤明一進到視野,他就馬上靠了過來。
雖然說地窖──外人所說的監牢──裡的人衣裳都不大乾淨且破舊,但是尼古的穿著就像是躲藏在洞窟裡的原始人,文明的氣息在他身上消失殆盡。上衣破爛成一條條布塊垂掛在肩膀上,不規則的皺褶使衣裳糾結,泥土將原來的白色覆蓋,有時還附帶一大片黴菌的黑色斑點。褐色的短褲邊緣則是破爛成羽絨狀,還有幾個破洞能看到他瘦骨如柴的大腿不時顫抖,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折斷。
他髒亂的頭髮讓人無法辨別其原來的髮色,雙眼突出,黑眼圈嚴重,他的長臉不是露出詭異的微笑,就是驚恐地扭曲變形。
他們一聞到尼古身上汗水和腐爛食物混雜的臭味,就立刻加快腳步,往走道更裡面去。
「欸……欸,小心啊。吞噬你們的東西。」尼古沙啞的聲音在走廊裏面迴盪,令人不寒而慄。
「好險沒被纏上。」里恩說。
孤明則是毫不在意地繼續走著。
離爾監獄的牢房只位於走廊的一邊,晚上被鎖在裡面的人並不會看到彼此,只會聽到緩慢的呼聲或是因身體痠痛的呻吟聲。
還沒到關門的時刻,現在是自由活動的時間,牢房大多都空蕩蕩的,只有一兩個人待在自己的牢房角落。
轉角過後就是胡倫的牢房,但是房間並沒有半個人。里恩愣了一下。以往胡倫這個時候都會待在房間裡,不和他人有過多的接觸,里恩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他想留一點時間靜一靜,隔絕對於未來的悲憤與感嘆,胡倫的確像是會這麼做的人。
「嗨,小子,有什麼事嗎?」胡倫從前方下一個轉角走了出來。
他的眼神十分精準,毫不遲疑地凝聚在里恩手上的草藥,他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去哪裡找來的?」
「噢,這其實沒有那麼難。上次聽你說到這份藥草之後,我可是時時注意四周呢!」他笑笑地回答。
「里恩,我跟你說,你最好不要有什麼餿主意。地窖裡面寸草不生,就算是鄰近地下水源也沒有用,他們建造這裡的時候泥漿可裹得厚實呢!不可能有任何空隙的!但我可沒眼花,你手中的樹芽草可是貨真價實。」
「你的刑期應該快要過了,不要做傻事。」胡倫繃著嚴肅的臉孔。
難道胡倫真以為他這樣冒險出去找幾撮草,只是為了確保逃生路線的穩固及隱密性?他大可逃之夭夭,永遠揮別這個陰暗恐怖的地穴,但是,海爾還在這,他不可能狠得下心獨自一人離開,那只會遁入純粹由悔恨所建構而成的牢房,和地窖不同的是,那裡完全沒有通道可以喘口氣,也沒有散發刺鼻硫磺味的火把。
只有全然的黑暗。
或者胡倫認為他有辦法經由與看守人交易來得到這些草藥?去討好那些嗜好低俗的欺善怕惡之人,就像是要他吃進腐爛的肉塊,讓他感到噁心。他身無長物,看守人根本無法從他這裡獲得什麼。
想到即將期滿的刑期,他並不抱有太大的期待,就他這幾年的觀察,地窖裡的人從來都沒有因為刑期結束而被釋放的例子,一個都沒有,許多人不是在刑期到達前夕再次犯下罪刑,就是躺在漆黑的礦土中死去,他看過太多了。
胡倫嘆了口氣,再次提醒藥草的使用方法及注意事項,然後問:「你要怎麼拿給你妹妹?」
「她今晚有到大廳吃飯嗎?」他皺著眉頭望向胡倫。
「沒有。我沒有看到。倒是有人注意到你沒有來了,這很不尋常不是嗎?」
里恩不理會胡倫尖銳的語彙,「那我只好託人了。我從來都沒有問過海爾她牢房的位置在哪,這種事情還是女生比較清楚。」
他停頓了一下,「你確定這個草藥可以治她的病?」
「如果你對她的病癥沒有形容錯誤的話,是的。」胡倫堅定的眼神讓里恩不得不勸自己相信,除此之外,他也別無他法。
里恩無法想像失去海爾的光景,在還沒進來地窖之前,他們倆感情就相當深厚,鎮裡的小孩要是玩遊戲分組對抗,通常都男女分邊,男生不想要被女生拖累,說她們瘦弱,像沒吃飯一樣沒力氣;女生不喜歡男生愚蠢地蠻幹,說他們愚笨,像是動物一樣不用大腦。但里恩和海爾始終在同一組,並且常常痛宰其他組別,其他小孩戲稱他們「狂浪二人組」,即使是最堅強的防守在他們強大、犀利的攻勢之下,也只像座看似穩固的沙堡罷了。
他們時常攀到夸卡鎮的複旅小坡上面對大海,齊聲歌唱《藍裙》的調子:
她永遠為我們歡笑
永遠為我們嘆息
心胸寬大的希爾薇亞
無人看清她的容顏
唯有面紗後的火焰之眼
將揭穿所有荒唐邪惡
即使是最巧妙的謊言……
然後向海天之間的無窮無盡吶喊。里恩永遠記得在坡上海爾吼叫後帶著歡愉的喘氣聲,還有她的黑色長髮和裙襬一齊飛舞的模樣。
「我該走了。」里恩站起身。
胡倫拿出藏在一旁的黑麵包,朝他晃了晃。
「不了,雖然我也想來一點,不過時間恐怕不夠了。」他轉身向後。
時候快到了,必須好好掌握,許多因素都在今天集合在一塊,如果錯過的話,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是唯一的機會。
而且海爾的病症隨時都有可能急速惡化,沒有馬上壓制病情的話,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他必須加快腳步,一秒都不能浪費。
□
腳步聲漸漸遠離,轉瞬之間,里恩已從視線範圍消失,孤明坐了下來,跟胡倫面對面。
「你不會向看守人告狀吧?」
「你覺得呢?如果我想要告狀的話,你要怎麼辦?」
「我只能盡我所能阻止你那麼做。」孤明聳聳肩。
「哈哈。如果是由里恩來阻止我,你去遞送藥草,那還比較理智一些。」
「我並不需要真正擋住你,拖延一點時間就夠了。」
「不需要擔心。」胡倫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不喜歡那些為虎作倀的人。不過里恩要怎麼到女性牢房區?他再壯也撞不開那些鐵門吧!」
「他知道怎麼做。心細宛如針,點刺見實真。」
「嗯哼,是大文豪威格諾爾的名言。你一定要講得這麼隱晦嗎?」胡倫看向里恩剛才離開的方向,「他終究會被發現的。不過我想,就算我勸他,他也不會聽吧!」
「我知道人們往往會為了保住美好的事物,而深入險境。」胡倫傾身向前,「里恩他正面臨這樣的狀況。等待,或許承擔了很大的風險,不過究竟是行動,還是等待較為冒險,恐怕沒人說得準。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孤明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對他來說,等待似乎是解脫的唯一方法,他所失去的,已無法挽回,決策對他來說只是掛在腰間的鑰匙,看似必要,卻頂多被把玩,他會享受它沉甸甸的感覺,欣賞精雕細琢的紋路,最後心滿意足地放下,繼續走在眼前能見的道路上,一條沒有門阻擋,沒有分岔的窄路。這非他所願,命運殘酷,他無力也無處反抗。但是最近,長久踏在時間與回憶屍體上的他,好像看到了分岔的可能,隱隱約約,另一條藏在不遠處的道路之影。
「老實跟我說,他是從哪裡拿到樹芽草的?」胡倫問。
「不知道。我剛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手上就已經拿著了。」
「你們不是都走在一塊兒?你今晚也沒來吃晚飯。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有時我也想要一個人靜靜。」
「這樣啊,那好吧。畢竟你想要怎麼樣,我也管不著。」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你知道嗎?曾經有人試圖要逃離這裡,但始終沒有人成功過,沒有人能逃離這個監牢,就連山磊‧浮冠也失敗了。」
「那個可能晉升為獨將的離衛。」孤明點點頭。
「他可以輕易突破地窖內所有的防備,但他卻失敗了,里恩雖然曾經有機會達到他的境界,不過現在的他,與山磊還是存在相當大的差距。」
「但總是得試試,不是嗎?」孤明望向牆壁上晃蕩的火焰,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不必我再提醒你們,你知道我想要說什麼,這並不是嘗試不嘗試的問題,就算你們逃出地窖,也不可能完全逃過地窖的陰影。」胡倫說。
沒有人不知道關於地窖的傳聞,但是沒有親自經歷過,無法相信這一切是如此地絕望。胡倫才剛進來沒多久,還在適應階段,絕對不可能了解到來到地窖就意味著迎接死亡,但是胡倫的語氣卻散發出了然一切的默然,孤明頗感訝異。
他身旁的空氣好像出現一陣擾動,叨叨絮絮的聲音再次在耳旁響起。
沙,沙,眼中流出細沙……
話,話,嘴裡說著謊話……
別再來了!這些語意不明的詞句。
他驀地轉頭看向四周。這沙啞的嗓音究竟是從哪裡而來?有點像是坐在家門口的祖父,低頭念著書籍中的字句時發出的聲音。記憶中,孤明從草叢中的空隙偷偷地窺望,希望能夠偷偷給他一個出奇不意的驚喜,不過祖父卻在他將要行動的前一刻,看向他露出意味深遠的微笑。
無法理解。
他揮舞雙手,想要驅散那一段蟄伏在耳旁的嘀咕。
「剛才尼古又講到那個黑暗角落了。關於一月礦道,你有什麼看法。我們好像沒有聊過這塊。」孤明拿起麵包,開始這頓遲來的晚餐。
胡倫待在地窖的時間不算長,但也夠他們了解他了。他對比他年紀小的人尤其照顧,用餐時里恩和孤明晚到而沒有食物時,他會將自己的那一份分給他們──或是有時候偷拿幾份──,雖然只有粗糙的黑麵包、缺乏調味的香腸和蔬菜濃湯,一天的辛勞仍使他們將其視之為美食。當每個人都盡力延續生命的同時,胡倫竟然將自己的餐點讓給他們,在地窖裡,這種行為可以被稱為愚蠢,他們卻將之視為恩惠,他們並不知道胡倫有什麼目的,不過當人遠離死蔭之地,再次回到生存的道路上時,沒有人會懷疑路上有沒有陷阱。
胡倫的手背上,各個工作區的烙印圍繞成一幅繁複卻不混亂的圖案,那代表他的經歷:服務區的顛倒之火、商業區的緞帶之幣、農林牧業區的千名之穗、製造區的監視之眼、漁業區的雙吻之鯊還有礦業區的啄鑽之鋤。
他待過每個工作區,這並不常見,罪犯所待的工作區往往會有一段層級上的差距,不會這麼「順利地」從上層工作區被判到下一層,然而原本在服務區工作,那些犯下輕罪的小罪犯最後會來到礦業區也是十分少見的情況,大部分窮凶惡極的罪犯都直接被判刑到漁業區,或是更下層的礦業區、動力區。
胡倫在地窖裡從沒頂撞過獄卒,不過在到地窖之前,卻往往因為不服從看守人的命令而被處罰,他最後一次待的地方是墩樓城的漁業區,聽他說那裏的工作不比這裡輕鬆,而且還有火紅的豔陽持續殘害他們,他較為深黝的皮膚就是這樣來的。雖然不明白胡倫為何改變行事的作風,不過好像也沒有必要去了解。
他似乎不是魯莽的粗鄙之人。最近孤明意識到了這點。
他不只知道磚塊接縫變色是因為鄰近地下水源,知道如何減輕獄友因為長期勞動而造成的疼痛,連離爾森林與海岸間可能生長的綠色藥草他也略知一二。他或許還知道些別的事,更為神秘,離日常生活更加遙遠。
「比起剛進來的我,你應該更瞭解才對。」胡倫回答。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聽聽你對傳言的看法。長期以來,我們都生存在傳聞之中,卻沒有人能證實它的真實性。我並不了解那個地方為什麼能造成如此龐大的恐懼,在地窖裡,那個地方是個禁忌,會被談論,但僅限於耳語,高談闊論是不被允許的。」
「你見過有勇無謀的人、自以為是的人嗎?」胡倫提了提眉毛。
「什麼?」
「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擁有自己不明白的事物,或許是因為好奇,或是強烈的渴望,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胡倫冷不防地抓住他的肩膀,「我鄭重地警告你。你想要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我不反對,不過,絕對不要再去探究它的虛實,那並不重要,因為跟你的生活根本就扯不上邊。懂嗎?」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有些嚇到他了,他從沒見過胡倫表達那麼激動的情緒。
「所以,你可以跟我說,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嗎?」他故作鎮定。
他原本並不帶什麼期望,胡倫知道,並且輕易地答應要告訴他關於一月礦道那團無名黑暗的資訊,反而讓他不知所措,胡倫超乎尋常的舉動更使他窺探祕密的慾望達到爆發的臨界點。
胡倫移動到牢房的裡面,坐在床上,然後指示孤明來到他身旁。牆邊火炬發出的黃光被半掩的柵狀鐵門切割成幾塊平整的長條,光線在前進的途中褪去。漆黑中,胡倫的眼睛發散一種詭異的奇彩。
「那裏死過非常多人。應該說,這整座監獄,就是一座墳場。」
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