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憐城》第三之二章──月秋十七日,易金,城心宮殿

 

鏽斑、裂痕、青苔、斷面,他佇立於歲月的痕跡之中。那些緊閉的雙眼,像是拒絕面對現世,也像是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這些雕像位於祈憐城中心,他們卻不曾清理,更是沒有修繕的念頭。他撫摸著斷裂面尖銳地缺口,揣測這些破損的來由。

快而連續的祈憐語音逐漸增大,猶如對世間萬物的咒詛,毫無高低起伏、抑揚頓挫。

易金想用手將雙耳緊捂,卻不得不忍住,以免對他們的行蹤失去掌握。

他躲藏在群像的陰影之中,閃避著祈憐人那難以預測的目光。

是誰在那裏?

易金彷彿聽到石像的低語,卻毫不慌張,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四處張望,除了一位跳著最後舞蹈的石之舞者,他並無對上其它臉龐。

是誰在那裏?」石像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祈憐人,一位真正的祈憐人。」他低聲回答道,並悄聲走向那位舞者。

略帶飄塵的陽光灑在易金的身上,他頓時覺得溫暖萬分。

舞蹈的勁度與優雅的體態彷彿捕捉到靈魂的一隅,重現了祈憐昔日的光景。祖父書信內闡述的事蹟、氛圍,也在此處得到了印證。

「不屈者,若非滿載光榮地勝利,就是備受欺侮地受死。」他兩頰的肌肉不自覺地緊繃。

「而我別無選擇。」他透過掌心,將吻轉印在舞者的腳掌上,接著撫觸一旁石面上深刻的「霍洛」二字。

雜生的灌木叢有如無數隻向天攫抓的手臂,依傍在灰黃的石牆邊。他轉身瞥視四周,確認沒有祈憐人的身影,接著向前撥弄茂密的枝葉,試圖在牆與綠葉之中找到空隙。

他緩慢地前行,生怕製造過多的聲響。石牆延伸的範圍廣大,他越向前搜索,就越感到煩躁,要是當真找不到出口,就必須返回原路,異地人只有從側門進出的權利。

要是想從已經關閉的側門出去,那些無所事事的守衛,肯定不吝於給他一頓毒打。

前方傳來細碎的談話聲,他頓時停下腳步,靜待聲音遠去才繼續前進。

昏暗的牆角,透露出些許光亮。他匍匐前進,在草葉的搔弄之下找到了牆底細長的缺口。

這缺口,壯碩的人還真過不去呢!易金暗自慶幸。

天空飄蕩著稀疏的雲朵,陽光逐漸稀薄,他平躺在樹叢與牆面之間,向一旁滾動,穿越石牆。

「你在玩甚麼遊戲嗎?」他滾動過頭,身側撞到一雙佈滿瘡疤的小腿。

 一名梳著雜亂髮髻的少女有些呆愣地看著易金,令他有些困窘。

「我知道了,是在玩『漂流』遊戲對吧?我以前玩過幾次……,啊!」少女突然露出驚訝的表情往易金頭頂的方向看去。

易金的背脊發冷,全身感到緊繃,無法動彈。我不該相信那個異地女人的,就像個傻子一樣向設好的陷阱裡跳。

「我忘記他們不太會說祈憐語了。」少女拍了拍分岔的黑髮,瞪著渾圓的大眼看著他,「依撒喀,咕啊,嗲?」

章偶語?他憑藉對方古怪的口音與詞句作為判斷。

「噓!小聲一點,你想看我成為遊戲的輸家嗎?」易金還沒完全脫離緊繃的狀態,但身邊沒有祈憐守衛,已經讓他感到輕鬆許多。

「你會說祈憐語嘛!其它語言我可不是很了解喔。」少女語氣平淡地回答。

易金站起身,將衣褲上的枯葉、碎屑拍打乾淨。

「這麼晚了,妳一個小女孩不回家,還待在這裡做甚麼?」易金看著衣著破爛不堪的少女,開始納悶她是否有家可回。

「我可以照顧自己的。你們總是把我當作小孩看待。」

「把妳當成小孩?這很正常吧?」他苦笑了出來。

少女聳聳肩,「人們總是喜歡用外觀下定論。」

「如果妳真的那麼成熟,就更應該早點回去,你也知道在這樣的月夜之下,我們會面臨甚麼。」易金說完就走出灌木叢,來到了緊鄰著住宅區的異地市集邊緣,於是他便戴起深藍披肩後的兜帽。

他想起方才那位城心宮殿內那名異地女子的冷言冷語。

芻狗……。

是時候該轉守為攻了,繼續等待下去沒有意義。

即將入夜,祈憐人亮麗的服飾逐漸退去,有如回海的浪,而異地商旅的店面則是殘破不堪。一位穿著暗色紅袍的女子,挽著過長的裙擺,越過被砸亂、碎裂的陶製人偶,蹲著身子將藏在碎片中完好的個體區分出來,放入一旁的竹籃裡;身形修長的禿頭男子拎著鐵鎚,敲打歪斜的木板底端,將石桌旁破碎的招牌重新定位;穿著簡樸的青年,收起架上色彩繽紛的布疋與綴滿飾品的當季服飾,堆疊在肩上,以覆蓋身軀上黑青的痕跡。

易金咬緊牙關,步履更加急促。

漫長的街道延伸進入晦暗的市集內部,長桿頂端的巨大棚帳垂下如脫水的葉,半身腐爛的蔬果堆疊在一旁的石地上,幾對眼瞳幽幽地由虛空中浮現,映照出遠方忽明忽滅的燈火,接著就隨著拖曳重物的聲響隱沒在視野邊界。

易金摸索衣裳的內袋,掏出幾枝隱匿許久的銀枝,再向深處探去,滑過房門鑰匙上冰冷的鋸齒。

與錢幣、刀劍相同的觸感。唯有無情,才能夠駕馭它們。

旅店就在幾尺之遙,他掠過無可躲避的牆旁火光,不自覺屏氣凝神,好似這樣就能隱藏自己的蹤跡。

突然有隻手從暗處抓住他的腳踝,易金嚇得想要馬上將腳抽回,但卻無法動彈。接著拉力突然增強,讓他險些摔倒。

牆邊探出一顆頭顱,睜著偌大的藍色雙眼,其上頂著白灰如骨的毛髮。那名老者使力將自己拉近易金

「能給我一些溫暖嗎?我快要冷死了。」老者的手掌鬆脫,像是用盡了氣力。

他塞給老者數十枚葉錢,「小心點,分著用,免得被他們懷疑你偷竊。」

易金將老者拖到暗處安置妥當。

「我會回來的。」

旅店外頭的燭火已失去了活力一般忽明忽滅,但內部傳來的歌聲與叫喊聲卻依舊響亮,與外頭的野犬嚎叫聲相互呼應。

「嘿!是誰在那裏?」遠方的祈憐守衛揮舞著手上的火把,大聲叫喊著。

已到了宵禁時間,在外閒晃的異地人,極有可能會被守衛無端盯上。

易金冷靜又迅速地進入旅店,穿越嘈雜的異地群眾、四處濺灑的啤酒飛沫,用手中的一根銀叉雙枝跟侍者端盤上的肉排交換,接著他上樓,恰巧躲過守衛踹進旅店後的怒吼。

他解開房門門鎖,一手鑽進門縫,輕捻、轉動內部他額外加上的鏈條,找到鎖頭,才掏出內袋裡的銀鑰,順利解開。

陶盤剛才被他遺留在門前,上頭的肉排還留有炙熱的溫度,香氣四溢、充斥了整個走廊,他蹲下來凝視了一會兒,接著拿進房裡。

祈憐旅店舒適又寬敞,但他並非王室貴族抑或政界名流,進城前的失利,讓他值得信任的下屬全數慘死,計畫不得不做更動,如今他只能以異地旅店作為落腳處。

道道隔板將原就窄小的房間切割得更為狹長,令人感到壓迫,彷彿不經意地伸展、轉身,都會受到限制,而易金更是被龐大的貨物堆逼得舉步困難。他沿著床鋪與木箱中的空間側身移動,從床頭的布袋中取出鋼製匕首。

刀刃貼近肉排的表面,小心翼翼地向下剖去,來回切割、戳弄。他以刀面緩慢地撥開厚實的肉片,觀察內裡的色澤。

九分熟,溫雅的淡褐色。他鬆了一口氣,將肉排塞入口中。

門口傳來陣陣敲門聲還有斥喝聲,易金連忙褪下身上的披肩,塞入一旁的貨物縫隙中。

「開門!你們這些畏縮的鼠輩。」

易金拿著手上的餐盤前去開門。

金髮的祈憐守衛本想直接跨進房內,但見到空間狹小,就立即打消了念頭。

「有沒有見到一位戴著兜帽的男子,身高大概……,」他將易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剛剛在哪裡?說!」

易金將餐盤放在一旁木箱上,「守衛大人,你也看到,我正在享用美味的餐點,這個時間旅店人滿為患,這餐點可不是能隨點隨到的。」

「所以你剛剛都待在這裡?」守衛懷疑地問。

「當然,我豈敢欺騙尊貴的大人。」易金拘謹地笑了笑。

「就算如此,你仍有藏匿罪犯的嫌疑。你這房裡堆的都是些甚麼東西?」

「都是要上呈給祈憐城的珍貴物品。」

「既然如此,你並不介意我來查檢這些貨物吧?」守衛將易金向後推,騰出空間讓自己前進。

「不,我十分介意。」易金正臉面對守衛。

守衛由驚訝轉為憤怒,「你還沒擺脫藏匿罪犯的嫌疑,竟敢如此無禮……。」

易金從內袋中拿出審核文件,向守衛展示,「你可不願成為祈憐的罪人吧?」

「這筆貨物可是不能有一點閃失。」易金輕巧整齊地將文件收起。

他立即因腹部的劇痛而彎下腰來,腸胃糾結成團,僵硬無比。

守衛揮揮拳頭說道:「你說得沒錯,商人,但那些貨物可不包含你本人,別太囂張了,異地畜生。」

易金在喘息之間,咧嘴笑了起來,「難道你不怕我就此退出祈憐城,帶走所有的資產嗎?守衛大人。」

「要是真連這樣也忍受不了,城裡也不會有那麼多畜生逗留了。」

「嘿!梭羅,我看到有個人影閃過去了。」另一位較為高瘦的守衛從門邊走過,拍拍金髮守衛的肩膀。

「嘖!我看你要逃到哪裡去。」梭羅立刻踏出房門,跟隨同伴而去。

易金扶著腹部,倚靠木箱而坐。他一手端起餐盤,想接續剛才享用的美味,但腸胃一陣攪動,陶盤就摔回了木箱頂,發出清脆的聲響。

遠方依稀傳來守衛的聲音,「可惡,竟然從窗戶逃走。」

「這個高度,他不可能毫髮無傷的。」他們兩人奔跑穿過門前走道,漸小的腳步聲之後,接續著一樓客人們的喧鬧。

易金吃力地站起身來,將房門緊閉,躺回單薄、堅硬的床墊上。

這種人,用一枚葉錢來賄賂都是浪費。

腹部的疼痛逐漸褪去,但易金卻覺得無比疲累,好似周圍的貨物都融化成泥,那些黃金般的色澤與沉重,將他掩蓋、囚困。

他深深嘆了口氣,而後吸入的清新空氣,將他潰散的精魄再次凝聚。

過去策畫此行的記憶在他腦裡輪轉。

金錢、下屬、刀劍、契約、貨物、密談、耳目……

冷靜點,在現在的狀況下,我的作為能更悄聲無息。

就讓他們在逐漸稀薄的空氣中,在內心的懊悔、憎惡突升至極致的時候,失去一切,徒留空殼。

雖然我的防備薄如白紙,身手拙如龜鱉。

但我們仍是勢均力敵,勢均力敵……

緊閉的木窗突然傳來喀答一響,晚風狂虐地橫掃入房,他轉身一看,竟發現有一人站在窗邊。

「我說,你可真不會玩遊戲。被我抓到就算了,還讓兩名守衛追著跑。」盤著髮髻的少女穿過木窗進到房裡,鞋底的汙泥在泛黃的床單上留下痕跡。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會介意吧?」女孩道歉。

「你是怎麼上來的?外牆可沒有太多可供攀爬的空間。」雖然我選擇倉促,但還是考慮過盜賊侵入的可能。

「你有聽過別人問鳥兒怎麼到樹上的嗎?」少女擺出疑惑的神色。

「鳥兒可不會隨意闖入屋內,還在床上築巢。」易金站穩身子,將匕首藏在身後。

「我同意。」少女雙手叉腰,「不過輸家可沒那麼多可抱怨。」

「這裡看起來挺寒酸的。」少女環顧四周後說道。

「我可沒要跟你玩遊戲。」易金反握刀柄,往後退一步。

「妳是誰?有甚麼目的?我可不相信一介平民爬進旅店二樓只是為了有趣。」

「為什麼不行?你們真是奇怪,總是要將自己的思維套在別人身上。更何況,歸所之外,皆為漂流。由於我沒有參與到你的宣示,於是只好大膽猜測,這裡並不是你的歸所!」她豐滿的臉頰被泥土裹得褐黃,雙耳小而圓,貼近後頸,像是會隨風擺動一般輕薄。

她還真的以為,我在跟她玩那種小孩子遊戲嗎?

「那麼我想,遊戲是結束了。」易金將手中的匕首放到陶盤的一側。

「你猜對了,輸家應該要做些甚麼呢?」

「我本來是沒有想要獎賞的,不過既然你都提了,那麼我想要兩份肉排。」少女指著陶盤。

易金笑了笑,「這有甚麼問題呢?」

他從隨身行囊中挑出兩根雙叉銀枝,向前呈遞給少女。

「我想要兩份『肉排』,而不是兩根銀條。」少女坐到床墊上,搖盪著小腿。

「我為什麼要聽妳的吩咐?」

「噢!如果你這麼在意贏家的報酬與要求,剛開始又何必要玩這個遊戲呢?而且你想想,要是我在這裡大聲求救的話,下面那些愛管閒事的旅人們,可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噢!對了,還有衛兵。」她眨了眨眼,天真無邪的神色。

簡易的祈憐裝扮,這少女外套已看不出是甚麼顏色,內部無袖的絲質衣裳有破碎的蕾絲花邊,褐色皮褲工法粗糙,外露的線頭已成裝飾,腳踩草鞋。全身的裝扮都過於寬鬆,顯得有些臃腫。

易金再次環視房內,確認沒有適當工具能夠撬開密封的木箱,就將隨身的行囊及肉排帶著,走出房門。

「好吧!兩份肉排。妳好好待在房間裡,別做傻事。」語畢,他將房門緊鎖,下到旅店大廳。

大廳裡仍在豪飲與進食的人寥寥無幾,有旅客直接癱倒在桌上打呼,有人則是精神恍惚地拿著酒瓶四處遊走。

夜晚終究還是進到了這大放光明的空間,在食物與歌聲裡灑入迷幻的藥劑,並將喧鬧的聲響與血液中的激昂,由門縫、窗角驅趕到遠方。

連在櫃檯的旅店負責人都開始輕聲細語,易金也因此跟他多次確認餐點內容,以免漏聽了訊息。在等待的同時,他將在房內剩餘的餐點吃乾抹淨,肉排已經失去了熱度與柔軟,若非廚師高超的料理技術,他肯定食不下嚥。

他將幾枚葉錢擱置在櫃檯,便將烤好的肉排拿上樓。

過門而不入,他向走道盡頭前進,拐個彎,便看見牆上隨風喀答開闔的破爛窗板,走近一瞧,窗沿上還留有暗色的血漬,摸起來黏稠而滑溜,上端銳利的窗板木條上也殘留些許痕跡。

守衛提到的那個人影,那究竟是……他邊想邊走回房。

出乎他意料,少女竟然安分地坐在床上,望著窗戶外頭,聽見他開門的聲響,才轉過頭來。

「怎麼跟我想像的大小不同?」少女瞪著肉排看。

「確實是和剛才『吃剩』的大小差不多。」易金關上門,將肉排放在少女面前,也因而看到放在她身側的藍色披肩。

「我可不會幫妳付住宿費。輸家的責任,我已經履行了。」

「這我當然曉得,」少女將切小的肉塊放入嘴中,「我等等就回去。」

「我剛剛問過旅店老闆,還有空房,這晚上,我看也不會有新的房客入住了,要是妳真想……。」

「你不是叫我早點回去嗎?」她口齒不清地說著,「我就不久留了。」

易金嚴肅地說:「可別怪我沒有警告妳。」

「我都能幫你引開那兩名守衛了,你還擔心甚麼呢?」少女笑著。

他這才注意到少女皮褲側邊的裂縫與血液渲染造成的污漬,不過少女彷彿毫不在意,迅速地起身。

「這件披肩我就帶走了,這可是你答應要給老翁的。」她用手背抹一抹嘴角的污漬,抓住披肩在空中甩阿甩。

連這她也曉得。這小丫頭的匿蹤技術不同凡響。

易金反駁,「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想要占為己有?」

「我大可以拿了就走,更可以順便帶些別的,但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這樣你就不會錯過兩塊上好的肉排。」

「是肉排值錢,還是這披肩值錢?」她走向易金,身上乾草、泥土的味道撲鼻而來,「況且,你也阻止不了我。人還是要有信用的。」

「基於禮貌,所以我知會你一聲。」她輕聲說道,猶如清脆小巧的風鈴響。

少女一腳踏在窗沿上,就要轉身,易金上前試圖拉住她的衣角,不過手掌卻突然像是接觸到濕滑的空氣而偏離,令他重心不穩,腳步踉蹌。

「不行,這樣行不通!」易金大喊出聲,成為深夜裡唯一一道聲響。

少女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肢體緊繃,瞪大雙眼,有如一推就倒的紙偶,站在微風吹拂的窗口。

「妳這種欠缺思考的行為只會害了他。」易金眼裡燃著怒火,「難道妳不曉得守衛是根據甚麼線索來找我麻煩的嗎?就是那顯眼的披肩。」

易金拉拉衣裳,「我現在這身祈憐隨處可見的裝扮,在那樣的燈光下,他們是不可能看出分別的。」

「那……那該怎麼辦?咿靄老頭可沒辦法忍受那麼久,今晚特別冷,我也找不到額外的衣物可以給他了。」

易金開始在貨物堆中翻找,移開擺放整齊的布料,拿出一件厚重的破爛披風,上面有著模糊不清的圖示。

他將披風向前遞去,換回少女手臂緊夾的披肩。

少女呼了一口氣,身子也逐漸放鬆。「唉,好吧,也只有這樣的東西,才不會顯得突兀。」

她把披風甩到肩上,空出雙手,將陶盤上的另一塊肉排裝入易金剛才翻出的一個小皮囊內。

「我會還的,如同你履行的承諾。」接著她便頭也不回地踏出窗外,身影向下一墜,竟沒發出任何聲響。

易金向外頭探去,只見那矮小的身影在月輝之下,緩慢地在巷弄間穿梭,如滴入銀色光海的水珠,消散,與祈憐城景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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