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憐城》第四之二章──月秋十七日,荊陽,城心宮殿
十七年前祈憐城外,她也感受過類似的聲響,只是更為吵雜、混亂──低沉渾厚的戰吼此起彼落,金屬碰撞、摩擦的刺耳聲交雜在後,聲嘶力竭的哭喊、求饒作為底韻環繞,烈火之下脆裂、爆破、揉捻成灰的聲響,在她的血液中流竄。還有心跳,她急促而強烈的心跳,像是在提醒她還活著。
霎時間,她覺得好安靜,宛如眾人都已停止了動作。
她向身後一瞥,宮殿侍者將斷魅長刀抱在懷裡,雙眼無神,像是見過各式場面一般神情淡然。
她半旋左腳,雙手離身,宮殿角落的弓箭手便全數搭箭上弓。
「魅下一族,我們可是從沒忽略妳的能力。」軍務官嚴肅地說。
荊陽回頭,與軍務官軒毓對上眼,「從今以後,你也不必再忌諱。」
軒毓咬牙切齒,木椅被他迅速起身的動作推得向後傾倒。
「妳這傢伙!」
她思考著要如何避過弓箭手的包圍,或許她能夠躲在衛兵的身影之後,但她若想拿回斷魅長刀,勢必會有一段時間毫無防備。
我一定得躲過才行,一定。
這跟戰場比起來又算甚麼?
「可別忘了,還有我這一票。」她才剛要起步,城主便默默地站起,他那白皙的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斯文地笑著,像是目睹了一場絕佳的鬧劇,「根據往例,要是票數相同,就由祈憐城主決定最後的結果。」
「荊陽,妳想要怎麼樣?」城主走到高檯最前端,宛若睥睨眾生的神祇。
荊陽默而不答。不論如何,事情總是照著你想要的方向前進,我的回答又有何意義。
「那兩個孩子,刀法學得如何?」
荊陽內心一顫,彷彿有甚麼裂了開來,身軀感到異常的滾燙。
「是妳說黑雪刀法只傳魅下一族,我可是十分尊重妳們的傳統啊!但妳又是怎麼回報我的?」
「幾年過去了,我可不見甚麼成果。還是他們缺乏發揮的場地?」撒珈看著自己的指尖,搓捻著,「如果能掌握黑雪刀法,那就算是鬥技場的冠軍鬥士,也能夠應付吧?」
「他們還沒達到足以面對實戰的程度。」荊陽沒有控制住音量。
「那麼我該如何確定,妳有遵循我的指示?」
「再一年,我鐵定給你測試的機會。」
「不,我先前就已經下達過指示,這本來就是你該達到的任務。可別忘了『血澤之約』。」
「荊陽,我要再次提醒妳,這裡是祈憐城,而非汛氤荒地。」
「半年後我就要他們展示成果,在鬥技場,曉得嗎?」撒珈略抬起頭,眼瞳像是鑲在白色新月中的寶石。
「好,那麼我要在此提出決鬥的要求。要是我輸給伊諾,那時間就如你所說的,定為半年,要是我贏了,就是一年。」來吧!你們這些光說不練的傢伙,我就看看你們能夠忍受到甚麼程度。
「妳竟然還敢討價還價!」軍務官軒毓大聲吼叫著。
「沒關係,軒毓,我也很久沒有見識到黑雪刀法了。」撒珈再度露出微笑。
「伊諾,你可以吧?」他拍拍貼身侍衛伊諾的肩膀。
「我早已期待許久。」伊諾點點頭,向前走下檯階,而城主撒珈則朝反方向走回木椅。
伊諾穿過大官的木桌,圍在荊陽周圍的衛兵自動退讓,改站到大官面前,形成一道人牆,而遠端的弓箭手則將弦上的利箭收回箭袋中。
伊諾兩側頭髮剃得極短,唯有上方及前額留有灰黃短髮,眉骨稍寬,高挺的鼻梁與微尖的下頦,都令他的臉龐更顯立體。
他雖與荊陽等高,身軀卻壯碩了許多。他身後的劍鞘細長、樸素,從肩頭露出的劍柄由輕鋼打造,纏繞其上的布條已被磨得內襯外露。左腰掛著沉重的背帶,一把把短劍掛於其上,有如立正列隊的士兵。
他甩了甩手,舒展指頭發出劈啪的聲響,接著招招手,門口的宮殿侍者就將斷魅長刀小心翼翼地遞了過來。
侍者傾身,膝蓋微彎,將長刀高舉過頭,荊陽突然感到一陣噁心,迅速地將長刀搶了過來,「謝謝。」
她將長刀繫在腰側,微做調整,半抽刀刃,再歸刀入鞘。
她緊緊一握,透過薄而細緻的手套感受那熟悉的結實感。
伊諾雙手微張,放於腰前;荊陽微微鬆手,輕搭刀柄,隨時準備出鞘。
「不以生死相搏,一方認輸,比賽就結束。」撒珈放鬆姿態,靠著木椅。
「現在,開始!」撒珈話音未落,荊陽只見伊諾手中一閃,她便握住身側的長刀,有如雷電沖天。
鏗鏘!一把小巧的飛劍有如脫線風箏般在他們兩人之間胡亂飄轉。荊陽壓低身子,扭動腳踝,轉移重心,卻仍未躲過另一把飛刃,小腿留下了血痕。
荊陽欺身直進,高舉的刀刃揮出之際,巧妙地逆向迴轉,朝伊諾左腰刺去,伊諾早已做好準備,向後一躍,朝刀刃的空隙之中投出兩把飛劍。
她頭一甩,飛劍的風尾撫過她擺盪的黑髮,另一把切斷了她繫緊刀鞘的掛帶,刀鞘也因此落地。伊諾的飛劍遠近馳名,但用劍策略遠比速度重要,雖然不是每一劍都投在致命位置,卻都試圖打斷我運刀的流暢。
伊諾的長劍忽然出鞘,由上劈下,荊陽與他的距離也瞬間拉至數步。
荊陽以刀側架開斬擊,轉為橫砍,卻被伊諾一手反握的短刀擋下,荊陽來不及抽回,便一鼓作氣,加強向前的衝勁,掠過長劍傷及的範圍,用手肘頂向伊諾的心窩,伊諾被撞得後退三步,荊陽藉這時機拉開適當距離,再次備好架式,白刃向前。
伊諾尚且無法恢復正常的吐息,臉色窘迫,但站姿卻無露出一絲破綻,他在荊陽砍向他前,再次後退。四把飛劍齊發,有如靈活的飛燕,朝荊陽的運刀軌跡邊緣撲去。
荊陽一眼看穿飛劍的方向,手腕扭轉,刀刃瞬間止住,未盡的刀勢,就被帶往另一個方向,恰如風中飛雪,飄忽不定。
刃尖、刀身、護手,不同部位劃過的軌跡,擊落來勢猛烈的飛劍,但伊諾也並非毫無後著,細長的白刃破風而來,直指荊陽胸口。
此時,荊陽原先預估能夠躲過的最後一把飛刃,竟像受到無形的力量牽引,從荊陽眼角、髮尾的空隙,鑽了進來。荊陽躲避不及,飛刃就在左眉上方割出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湧出,遮蔽了她的視野。
但她早先預料到伊諾的進攻方向,暫不理會左額的傷口,雙手還是順暢地運刀,擋住伊諾的長劍突刺,濺出一道火花。
我得想辦法處理這被蒙蔽的視野,否則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伊諾攻勢不斷,兩道白光在宮殿中央來回流竄,地上鑲嵌的磁磚與彩色玻璃也隨之閃爍,有如白晝的星河。
她必須適當地拿捏距離,過近會因擴大的死角而難以洞悉伊諾的動作,過遠則會遭受飛劍壓制,況且她還沒搞懂剛才飛劍的軌跡是如何變化,要是再來一次,她未必能夠應付。
雖然城主事前要求點到為止,但她和伊諾都曉得,要是有所保留,絕對無法安然無事。
溫熱的血液流淌到了荊陽胸口,但她並沒有感到明顯的疼痛,反倒因此更加專注、亢奮。真正的戰場,可避不開鮮血。
她再次向前突擊,伊諾避開諸位大官面前的人牆,繞著圈。
荊陽左腳前踏,揮出向左上的斜砍,伊諾格擋的同時旋身繞到荊陽露出的破綻,沒想到荊陽腰一扭,長刀劃個小弧,便轉身向下擋住伊諾的劍刃。
她一腳踢起剛才掉在地上的刀鞘,刀鞘底端重擊伊諾腹部,在他重整態勢又尚未抽出飛劍的同時,荊陽立即扯下腰間鬆開的掛帶,包覆前額的傷口,並用衣袖擦去左眼的血漬。
伊諾不愧身經百戰,在腰側被重擊之後,竟然能迅速展開攻勢,不過這次荊陽有了經驗,便趕在飛劍射出之際,快速逼近,躲開唯二的飛劍,又再次展開近身戰。
若非運用這般輕巧的長劍,伊諾的速度可是難以跟上荊陽的,而他單手用劍,另一手操弄飛刃,捨棄了強勁的力道,因此荊陽用勁更加游刃有餘。
她已逐漸熟悉伊諾的劍路,因而將刀法變得更加凌亂、難以捉摸,伊諾的破綻也漸漸看得到了。
伊諾擋下荊陽的攻擊後,倏地向前突刺,荊陽提防著他左手的飛刃,於是便以最小的力道撥去,卻沒料到,伊諾竟將長劍脫手射出,旋轉的劍刃就要砍向她的頸部,她立刻身體側傾,閃過劍刃尾端,雙腳向外一踏,穩住身子,將長刀繞過頭頂,以扭曲的姿勢,將刀刃收在伊諾的頸項旁,她向下一瞧,伊諾另一手緊握的短劍,僅離她的腹部不到三吋。
碰!精鋼巨門倏地開啟,站在旁邊的守門侍者們退避不及,便被撞得東倒西歪,兩根突起的石柱抵在半開的門扉之後,令門無法閉合。
四名人士昂首闊步地走入宮殿內,後頭有另一人快步奔跑向前,超越他們,來到荊陽與伊諾身邊。是外頭負責安排報告次序的秩序管制員,他神情緊張,絲毫沒有注意到荊陽與伊諾怪異的對峙。
「城主大人,對不起,我已經跟他們說明,必須按照次序入內覲見,但他們不聽規勸,擅自……擅自……。」
站在最左側的男子頂著一頭深緋色捲髮,以帶點詭異的碧綠眼瞳看向荊陽與伊諾兩人。他說了幾句話,接著嗤笑,看了身旁褐色長髮的女子一眼,女子朝他回應了幾句,聳聳肩。
最前頭的中年男子,黑髮朝後梳,宛若迎向狂風,一對濃眉大眼帶著粗獷的氣息,鼻樑歪斜向左,嘴巴周圍的鬍鬚雜亂不堪。他轉頭用厚沉的語氣回應兩人的對話,捲髮男子擺擺手,便不再說話,四處張望,像是刻意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順便觀察些新奇的事物一般。
荊陽與伊諾將兵器收起,避免擺出戒備的姿勢,並向兩旁退去,以讓出空間給城主接納這不請自來的訪客。伊諾繞道撿起他扔出的長劍,並用後腳跟將荊陽遺落的刀鞘踢了過來,荊陽輕巧地撿起刀鞘,收刀入鞘。
前額逐漸出現灼熱的刺痛感,令她開始思考縫合的可能。
他們說的是哪一國語言?祈憐並不常聽到。她想了許久,沒有得到答案。
蓄鬍術師右側的男子是裡面最為高壯的,頭髮理得較短,像是剛被整理過的草地,碰巧遇上秋季而轉黃、頹萎。他眼角低垂,下巴方正,鼻子大而塌,嘴唇薄且有多處因傷疤而缺損,些微駝背,卻更讓人感受他的高大。他至始至終未曾開過口,只是待在一旁靜待指示。
四位人士的衣裝相似,杏色無扣立領上衣,低胸領口內有著圖樣複雜的銀白金屬首飾,首飾中央的水晶珠子顏色各異,下方垂吊的細鍊沒入衣領內側。兩肩的肩穗跨過前胸相連,衣袖則由中段開始分岔,末端的鈕扣能夠解開,並將前袖反摺上肩,方便行事。上衣的平短燕尾,內外都綴有墨綠色片狀圖示,有如尚未落盡的葉,將褲頭側邊的短穗藏起,同時遮住了口袋。
「諸位術師,來到祈憐,有甚麼要事嗎?」城主面帶笑容的發問。
外務官看來是曉得術師們的語言,但他才將城主的話翻譯到一半,領頭的蓄鬍術師便以流暢卻帶有濃厚口音的祈憐語開了口。
「祈憐城主,原諒我們的無理。我是團長,青輝,右邊這位是汩沒。」高壯男子點了點頭。
「在我左側的分別是黛爾以及卡拉提諾。」女子微微鞠躬,但捲髮男子卻像沒聽到一般,面向一旁。
青輝繼續說道:「我們有重要事項稟報,但事出突然,念息之眾[1]無法提前發出信函通知。」
「無妨,請術師說明來歷,事態緊急,我們自然不會追究。」
捲髮的卡拉提諾又說了什麼,不過青輝並沒有回應。
「城主撒珈之子,也在我們蔚博森探究元素構世之道,他可學成歸來了?」
「我兒子與這件事有甚麼關聯嗎?術師。」荊陽聽出撒珈的語氣中多了一分冷酷。
「不,我隨口問問罷了。如果他已回城,說不定會比我們早點觀察到一些端倪。」青輝說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尊敬的樣子,把城主當作平輩對待。
「我們正在追尋一位極為險惡之人,近來的跡象顯示,他曾經在祈憐城周圍遭受盜匪襲擊,不過由於他的技巧高超,我們也尚未找到他的屍首,於是大膽推測,他此刻待在祈憐城內的機率極高。」
「哦?這位人犯的身上有甚麼特徵?也許我們能在追緝方面給予幫助。」
「那些特徵,除了術師之外,一般人難以分辨。恕我直言,這名人犯極為兇殘,但平時看來,卻和一般人相差無幾,要是祈憐出動衛兵,非但無法將其繩之以法,更可能造成無謂的傷亡,唯有我們能夠處理這件事。」
「你們打算怎麼做?」城主問到。
「我們不奢求特別的權力,只希望城內的衛兵不要輕舉妄動,若有甚麼突然的變化,那傢伙肯定會察覺的。」
城主露出微笑,「但如果真如你說的那般無所作為,又怎麼能夠確保祈憐不受侵害?要是城內居民受到此人的脅迫,你們又會出手相救嗎?」
「這是當然,城主,我們不會放任他為所欲為,更會盡力保護祈憐的安危。」
「當初,要是念息之眾同意將幾位術師發配到我們祈憐來,你們就不必那麼大費周章、長途跋涉了,你說是吧?」
「城主所言差矣,我們都是蔚博森精挑細選之人。」
「喔?是嗎?既然如此,我就給你們一季的時間,這對你們來說,肯定綽綽有餘吧?」
「知道了。時限一到,我們必定毫不拖延,立即離開祈憐城。」團長青輝帶頭鞠了個躬,術師成員們也依序跟進。
城主撒珈點點頭,便揮揮手表示談話結束,術師們轉身離開,走出大廳。推開精鋼巨門的石柱在他們幾人步出門後,便緩慢地縮回地面,形成兩個深坑,而那些被術法破壞的磁磚,已經碎不成形。
「這群術師高傲的樣子,真令我作嘔。」禮務官查克在一旁嘟噥著。
「好險你沒聽懂那個捲髮術師說的話,否則你肯定會氣得昏倒在地。」外務官茴俄輕嘆一口氣。
「真是可怕,」一個清新生澀的嗓音從宮殿後方竄出,「青輝那眼神,像是要把整座祈憐城給翻過來似的,令我寒毛直豎。」
撒珈遴撒珈從城主後方的木椅陰影中走出,側坐在扶手上。他穿著下襬綴有蕾絲的麥色絲質短袖上衣,右手戴著鑲有血紅寶石的黃金手環,下半身搭著外觀粗糙的深色皮褲。
「他們怎麼會猜到你的行蹤?」城主撒珈邁撒珈皺著眉頭說到。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監視我了吧?畢竟我還沒有得到念息之眾的正式發配,這趟也只能算是久違的返家休憩罷了。」他微笑的模樣,與祈憐城主可說是同一模子印出來的。
「遴,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
「我早就聽說他們四人在外執行任務,但卻沒辦法打聽到任務的實際內容。念息之眾不會無故派出四名元核術師前來緝拿一位無名之輩,我想,這件事確實有其嚴重性。」遴低頭思索著。
「我們不能在這靜靜地等待事件結束。必須搶先找出他們的目標,如此一來,才有談判的籌碼。我可不希望到時候被發派到未曾聽聞的蠻荒之地。」
荊陽發覺遴看向自己,便不自覺地拿斷魅長刀擋在胸前。
遴大笑出聲來,「沒想到,妳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魅下的荊陽。」
荊陽無法反駁,表情瞬間暗沉了下來,她默默地放下長刀,試圖將它繫在身側,但因缺乏綁帶的支持而失敗,她只好手拿長刀垂在身側。
不能再有多餘的動作,否則只會被當成笑話看。
撒珈遴撒珈前往蔚博森修習超然術師的知識,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這是他首次歸來。雖然祈憐人本來就很常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但荊陽依舊能夠看出他思考更加深沉,行為變得謹慎。
「既然荊陽也無法回到隊上了,那麼這項任務就交給妳吧!」遴起身走向前,而其父仍舊高高地坐在木椅上頭,兩雙湛藍眼眸盯著荊陽,那清澈、透亮的藍裡頭藏著難以看透的黑暗,而荊陽早已對黑暗瞭若指掌。
「事先提醒妳,太過疏忽,是會喪命的。他們可不會手下留情。」
撒珈遴撒珈的施法毫無預兆,荊陽眼前爆出一串火花,她快速閉眼,卻無法抹去光亮造成的刺痛感。
長刀落地,她用手護著雙眼,努力穩住身子,沒有因痛苦而扭曲、跌倒。
白,一望無際的白。還有如電般閃動的痛楚,從她腦袋中央擴散開來。
她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否還睜著眼。
「喔對!還有你,伊諾。為了避免我們的異地朋友發生甚麼失誤,我們需要你的幫忙。在父親身邊站久了,出外活動活動也好。」撒珈遴撒珈的聲音裡,夾帶著期待與興奮。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能逐漸看到朦朧的色光,有如濃厚的霧氣,在她周圍翻騰、跌宕。
--前一章
--下一章
留言
張貼留言